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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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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交

瓊華拂面,雪氣縈然,阮如玉面容清麗,怡然而立,可蕭景珃卻從她的眼中看見了決非一般女子所能具備的果敢頑強,他不由得斂了斂神色。

“你來找本王,是因為你想為太子翻案,是不是?”

“是。”

蕭景珃微一頷首,“很好,那麽,請阮姑娘給本王一個理由,本王為什麽要幫你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。你既然查出了太子一案的始末,便該知道,本王雖然沒有直接插手,但許多事情,本王亦是牽涉其中,本王幫你,不是自毀根基嗎?”

阮如玉似退還進,“王爺能給臣女一個不願出手相幫的理由嗎?”

“姑娘這麽說就沒意思了。”

阮如玉微微一笑,侃侃而談,“王爺沒有不幫臣女的理由,眼下太子已死,可東宮空置,懸而未立,王爺當初和太後聯手,不就是為了這個太子之位嗎,可是三年過去了,王爺得到什麽了呢。皇上膝下子嗣眾多,若論出身,姜夫人眼下雖然頗得聖心,可王爺自己也該知道,帝王的喜愛總是不長久的,太後娘娘一直提防著王爺,王爺也該為自己另謀出路了。”

蕭景珃好整以暇地看著她,淺笑,“什麽出路?”

“臣女用了三年時間,比肩太學一眾男子,授業解惑,自成一館,王爺應該相信,臣女有這個能力,再用三年時間名列卿相,位比朝臣。”

蕭景珃臉上的玩世不恭一掃而逝,他認真端詳著阮如玉,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個究竟。

阮如玉神情坦然,“王爺在看什麽?”

“本王在看,這麽一個不染纖塵的絕色美人到底生了一顆怎樣的七竅玲瓏心,這顆七竅玲瓏心又能護你到幾時。”

他闔眼長嘆,掩住眼眸深處流露出的不忍t與無奈,“阮如玉,你可知道,你給自己選了一條怎樣的路,你將要面對的又是什麽?太學,那是已故太子蕭景衍推行而成的,雖然如今已經逐漸沒落,失了設立之初的本心,但畢竟是讀書人的地方,沒那麽多的爾虞我詐,朝堂不比太學,旦夕禍福,生離死別,有時候,就是一瞬間的事情。”

“王爺說得很是,朝堂的確並非心思澄澈之人所該踏足的,只是,臣女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不染纖塵的阮如玉了,隨之身死江北,從前的阮如玉也已經跟著他去了。”阮如玉一字一頓,“如今站在王爺面前的,是太學樂師,樂經博士,阮氏,如玉。”

蕭景珃思忖良久,沈吟道,“不妨說說看,你想如何與本王合作?”

“皇上最近醉心詩書,著人整理古籍孤本,中書省的人都忙著操辦此事,中書舍人之位多有空缺,臣女希望王爺能夠說動皇上,從太學之中拔擢人才,以補此缺。”

“中書省,那可是奏章起草呈召之處,素有參事議政之權,可不是那麽好進的。”

“我知道,可是不管有多難,我總要試一試,倘若我盡了所有的力量,卻依然未能成事,我也沒有遺憾了。”

蕭景珃微微有些動容,“本王最多勸諫皇上從太學拔擢補缺,可是怎麽選,選誰,本王可說了不算。”

阮如玉面上一喜,屈膝道謝,“臣女謝過襄陽王。”

“欸。”蕭景珃擡了擡手,“先別急著謝,本王還沒說答應你呢。”

“王爺放心,事成之後,臣女定會竭盡所能,為王爺打探聖意,助王爺登上太子之位。”

“本王憑什麽相信你。”

“臣女並非言而無信之人,三年之前,我們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嗎。”

蕭景珃垂眸轉了一圈手上的象牙扳指,末了一笑,“這樣吧,本王再加上一個條件,阮姑娘若是答應了,本王就同意與你合作。”

“王爺請講。”

蕭景珃似笑非笑,緩聲說道,“兩姓之好,莫過聯姻,本王沒有妻室,姑娘也尚未婚配,這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,姑娘以為如何?”

阮如玉怔住,“王爺……”

阮氏一族清名在外,甚得人心,蕭景珃向阮如玉提出這個條件,其實不僅僅是思慕之情,如今,他距離太子之位不過一步之遙,他若是娶了阮氏女,便獲得了阮氏這一助力,同時,阮如玉作為先太子的許嫁之人,如果在先太子死後嫁給他,也便側面印證了他與先太子之死無關,這樣一來,誰還能擋得住他的奪權之心。

蕭景珃擡眼打量著她,仿佛在打量一個唾手可得的獵物,“阮姑娘,你可不要同本王說,你不知道本王對你的心思,三年前,本王就問過你,太子已死,姑娘何不另擇良人?那時,你同本王說,三年孝期,你不敢不遵禮法。好啊,如今三年孝期已過,你,是不是該給本王一個說法了”

阮如玉不自覺地攥住自己袖袍一角,她的指尖微微泛白,依稀可聞風中帛裂之音。

隨之,我該怎麽辦……

不知為何,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“裴義”的模樣。

她又一次想起了昨晚那個夢境。

蕭景珃的臉上瞧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怒,他悠悠開口,道,“本王從來不願勉強別人,姑娘若是不願意的話,只當本王沒有說過方才的話就是了,不過,合作一事,也就罷了吧,我去取書,姑娘在此稍待片刻。”

說罷,他推開書房的門,只身而入。

文南見他走了,連忙跑了過來,她瞧著阮如玉蒼白的臉色,關切道,“如玉,你怎麽了,襄陽王和你說什麽了?”

阮如玉腦中思緒很亂,一會兒是蕭景衍的月眼星眸,一會兒又是蕭景珃的涼薄笑意,她看著文南的唇瓣一張一合,卻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麽。

文南拉起她的手,意外發覺她的指尖冰涼,幾乎毫無溫度,不由得慌了神,顫聲道,“如玉,你別嚇我,你到底怎麽了?”

阮如玉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,她從文南手中抽出自己的手,搖頭道,“沒,沒什麽。”

蕭景珃取了書卷,覆又掩門出來,阮如玉盯著他身後關上的房門,抿唇不語。

整座王府丹楹刻桷,金碧熒煌,唯獨此間書房一洗富貴氣象,地處後山,渾然天成,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,蕭景珃若是個愛書之人也就罷了,偏生他這個人一向是不學無術的,卻在這樣偏僻的所在置了一間書房,著實有些古怪。

蕭景珃擡手,“喏,你要的東西。”

“謝王爺。”

“時辰不早了,本王吃多了酒,等下要歇一歇。”

說著,他揚手招呼游刃過來,“送兩位姑娘出去吧。”

文南其實是不願離開的,她心系蕭景珃,只是礙於文氏嫡女的身份,一直不敢宣之於口,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,還沒待上多長時間,就要被主人家關門送客了。

眼看阮如玉沒有要多逗留的意思,文南只得屈膝道,“家父一直很仰慕王爺才學,還望王爺得空的時候,來文府坐上一坐,臣女願備薄茶,恭候王爺尊駕。”

蕭景珃挑了挑眉,笑道,“是嗎,不瞞文姑娘說,本王壓根兒沒讀過幾本書,才學二字,本王實在是受之有愧。”

蕭景珃生母姜氏並非世家大族出身,只因素善歌舞,以此博幸聖心,隨侍王駕,蕭景珃從小耳濡目染,吃喝玩樂倒是樣樣精通,可若論起詩書禮樂之道,他著實沒什麽可炫耀的,不過他對此倒也十分坦然,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個草包的事實。

他是無所謂,可文南就尷尬了。

文南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誇他,結果被他一句話就噎了回去,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阮如玉溫聲道,“詩者,依興而成,隨感而發,書者,聖賢之道,處事之理,禮樂二字,一般如是,王爺雖然不通書上學問,但人活一世,行走於天地間,所見所為,所知所感,又何嘗不是一門學問呢,王爺能一路走到如今這個位置,也算是有才有學之人了。”

“哈哈哈,難得聽見阮姑娘開口誇人,原來姑娘說話這麽好聽啊。”他笑了一時,側首看她,“阮姑娘,今日本王說與你的事情,你不妨再考慮考慮,南有喬木,不可休思,本王也算是天皇貴胄,還是第一次對人說這種話,於你而言,這是一樁交易,可於本王而言,這其中未必沒有半點真心。我給姑娘三日時間,三日之後,你告訴我,你的答案。”[1]

他一擡手,游刃上前,“兩位,請吧。”

阮如玉走了兩步,忽然站住。

“怎麽了如玉。”

“我有幾句話同襄陽王說,文南,你先在這兒等我。”

說罷,她回身走到蕭景珃跟前,聲音異常平靜,“我答應你。”

蕭景珃微微瞇起眼睛,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,“你說什麽?”

“王爺方才所言,我答應了,只是,一切都要等到事成之後再議。”

“什麽算事成?”

阮如玉擡眸,神色堅定,語氣鏗鏘,“官拜三品,位列卿相。”

蕭景珃聽了,不覺挑眉一笑,“這要等到何年何月,阮姑娘,你該不會是在戲耍本王吧。”

“王爺說這話,是不相信臣女的本事,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呢。”

“姑娘不用激我,本王不吃這套。”

他朝她走了兩步,在離她只有寸許的位置停下,“本王不信的,是你這個人,這顆心。”

阮如玉的心跳得飛快,她理好思緒,正色道,“可是事情尚未辦成,王爺憑什麽讓臣女先允諾呢,婚嫁之事,絕非兒戲,倘若臣女最後沒能實現自己的心願,豈不是吃了大虧。”

“吃了大虧?”蕭景珃的臉色有些難看,“怎麽,在姑娘眼裏,本王就這麽不堪嗎,你同蕭景衍是郎才女貌,天生一對,同本王就是吃了大虧?”

“臣女不是這個意思,隨之三年前就已經亡故了,王爺又何必把一個死人放在心上。”

蕭景珃看她半晌,似是笑了一下。

他挪開目光,凝望著檐角積雪,淡漠開口,“從前的事情本王都不追究,你怕本王騙你,本王也能理解,婚期可以再議,只是本王要與你議定婚約,如此,我們彼此都能安心了。”

蕭景珃不慌不忙,仿佛算準了她會答應。

阮如玉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,群狼環伺,皆非善類,她倘若做不到血刃群狼,起碼得先學會與狼共舞,否則,又何談報仇雪恨,全身而退呢。

她咬了咬牙,“成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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